生辰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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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宴
謝姌聽到熟悉的說話聲, 朝門口看去，就見著了身著一身靛藍色緙絲雲紋錦衣，長身玉立含笑說話的蕭衍。
“殿下今個兒怎麽這般早便下朝了？”
謝姌說著, 含笑走下了軟塌，迎到了門口對著蕭衍福了福身子。
青黛眼疾手快將軟榻上放著的那個繡好的荷包收了起來, 這可是娘娘給殿下繡的生辰禮，可不能這會兒便叫殿下瞧見了。
陶嬤嬤見著她的動作，心想這丫頭進宮這些日子, 倒是愈發機靈了。
蕭衍聽著謝姌轉移話題, 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走到軟塌前坐了下來，拿起桌上謝姌喝過幾口的茶盞喝了起來。
謝姌瞧見他的動作，張了張嘴卻是沒有開口勸，眉眼間忍著笑意。
蕭衍抿了一口茶, 唇齒間便彌漫開一股花香，叫他沒忍住微微蹙了蹙眉。
謝姌忍不住輕笑一聲，伸手拿過他手中的茶，親手又泡了盞六安瓜片放在了桌上。
“這是內務府送來的一些花茶，妾身喝著覺著還不錯，口齒生香，殿下卻多半喝不慣的, 所以這幾日妾身便沒給殿下上這個茶。”
謝姌說著, 眉眼間都是笑意。
蕭衍瞧見她的笑意，挑了挑眉，含笑道：“當真是口齒生香, 孤還以為你是吃了玫瑰花糕。”
蕭衍知道她面子薄有意打趣她，謝姌臉微微一紅, 伸手將茶盞推到他面前：“什麽玫瑰花糕，殿下莫要胡說了。”
謝姌覺著蕭衍肯定是自小便是太子，習慣了陶嬤嬤她們這些伺候的人，所以說起一些個話來一點兒也不在乎有旁人在，她卻是怎麽都有些不大習慣。
而且，蕭衍性子明明清清冷冷的，怎就這般愛欺負她？
“殿下一路過來，外頭天熱快喝些茶潤潤嗓子吧。”
蕭衍也沒繼續打趣她，伸手拿起茶盞放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
“孤進來時你們說什麽呢？孤似乎聽到一句景陽宮？”
謝姌聽蕭衍問起這個，便也沒有瞞著她，將陶嬤嬤方才所說的事情說了出來。
蕭衍還以為是什麽事情，聽著謝姌說完後，眼底露出幾分不屑來：“一天天閑得慌。”
謝姌點了點頭：“妾身也覺著如此，且有些太過小家子氣了，妾身和陶嬤嬤說哪怕三殿下在殿下生辰前迎側妃，殿下大度肯定也不會因此生氣的。”
蕭衍看了她一眼，開口道：“孤怎不知道自己這般大度？”
不等謝姌開口，蕭衍便又道：“欽天監監正若是連個日子都選不好，也不必在宮中當差了。”
蕭衍這話說的隨意，波瀾不驚，可謝姌卻是從這話中聽出了幾分認真來。
謝姌瞧了蕭衍一眼，覺著自己好似方才是說錯了話，準確的說，是揣測錯了蕭衍的性子和他對這件事情的態度。
所以，他是介意的，也沒那般大度？
欽天監若是將三皇子迎側妃的日子選在他的生辰前，他心裏頭會不樂意的。
蕭衍瞧見她眼底沒忍住流露出來的詫異，微微一笑，指了指軟塌另一側，示意謝姌坐下。
謝姌聽話的上前坐了下來，剛落座便聽蕭衍道：“孤是太子，是儲君，地位僅次於父皇，有些事情孤能不在意，當差的人卻是不能不在意，譬如欽天監的監正。若是他將日子挑在孤生辰前，孤即便不追究他，在父皇那裏，他這欽天監監正也到頭了。”
蕭衍又喝了一口茶，繼續道：“而且，孤在這個位子上，即便心裏頭不在意，也不能真不在意。任何權力都不是簡簡單單的，孤若凡事都不計較，威嚴何在，追隨孤的那些人，會不會也敢生了動搖之心？”
“有些事情即便是小事，孤不至於直接發難，可旁人該顧忌的還是要顧忌的。”
“所以，孤不會也不能如你想的那般大度，明白了嗎？”
謝姌聽著他這話微微怔住，看向了蕭衍，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想想方才她說的那些話，真是好生愚笨。
這般想著，謝姌不由得便覺著有些拘謹了，好似又回到了當初她在福安寺無意中沖撞了蕭衍，遇著蕭衍的那時候。
這些日子，他們相處的極好，她雖知道他是太子，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卻也覺著蕭衍這個太子沒有當初那般高高在上遙不可及了。
許是猜出了謝姌的心思，蕭衍笑道：“孤給你說這些可不是叫你自慚形穢，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孤五歲起便在上書房讀書，即便因著母後的關系父皇對孤無甚猜疑和防備，可既在這個位子上，權術鬥爭便是必然的。”
“你身為女子，不必知道這些。哪怕是當初母後在世時，也只是執掌鳳印，甚少摻和進這些事情中。母後的聰慧之處也在於此，要不然，即便沒有早早去了，活到今日也未必會比今日景陽宮那位要強上多少。”
“所以，你不必深谙這些，只要學會以上位者的角度思考事情，這便足夠了。”
“孤可以教你的，便是這一句了。”
謝姌聽出了他在真心教導她，便點了點頭。她覺著這會兒的蕭衍和平日裏有些不大一樣，明明都是同一個人，卻給人一種嚴肅的感覺。
這會兒面對他，似乎在面對西席，總覺著這種感覺很是微妙，因為蕭衍雖說答應要教她一些東西，卻還是頭一回這般認真，認真的告訴她要學會以上位者的角度思考事情。
謝姌正想著，便聽著蕭衍將話題轉移開來，問道：“這兩日你忙什麽呢？孤見之前你從藏書閣帶回來的書也沒翻動多少。”
謝姌自然不會告訴他她在繡荷包當作送給他的生辰禮，搖了搖頭道：“沒忙什麽，許是天氣熱了有些犯困，看書也慢了些。”
蕭衍嗯了一聲，開口道：“覺著屋子裏悶了就叫陶嬤嬤和如意陪你去園子裏散散心，待天氣更熱些父皇多半會去行宮避暑。”
謝姌聽著這話，眼底不自覺露出幾分期待來。
蕭衍瞧見她眼底的期待，眉眼間愈發多了幾分笑意。
“到時候孤帶你一塊兒去。”
謝姌聽到他的允諾沒有道謝，眉眼間卻是愈發溫柔了幾分。
蕭衍待在濯纓院，陪著謝姌用了午膳才去了書房。
等到蕭衍離開後，陶嬤嬤便含笑對著謝姌道：“行宮避暑也是慣例了，先皇後還在時皇上每年都會去行宮避暑，這些年也幾乎每年都會去。東宮如今只娘娘一人，娘娘是記在玉牒上的側妃，殿下又允諾了娘娘帶著娘娘一塊兒去，肯定不會有什麽岔子的，娘娘也能出去散散心。”
謝姌聽著陶嬤嬤這話，笑著點了點頭。
等到午睡起來，謝姌就想到了一件小事，叫如意從首飾盒子裏拿了一對鎏金簪子出來，當作添妝叫人送回謝宅。
聽謝姌這般吩咐，陶嬤嬤才拍了拍腦門兒，道：“原該奴婢提醒娘娘的，倒是將這事情給忘了，虧得娘娘想了起來。”
自家娘娘雖和大姑娘謝嬿不和，可到底同是謝家女，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該有的態度還是得有的，這添妝也是給外人看的，要不然，外頭那些人不知要怎麽編排娘娘的。
說不得會覺著娘娘身為太子側妃，瞧不上即將成了三皇子侍妾的親姐姐呢。
更有甚者，會說太子殿下和三皇子兄弟不睦，所以娘娘這個側妃才連添妝這樣的表示都沒有，將自己撇的清清的。
不管是那種，對娘娘的名聲都不好。
謝姌笑了笑：“不怪嬤嬤你，實在是我和姐姐和旁的姐妹不一樣，我也是方才突然才想起來。左右還有幾日，要等到殿下的生辰後呢，這會兒將這添妝送回謝宅也不遲。”
謝姌說著，又對著陶嬤嬤道：“正好祖母和吳老夫人她們也來了京城，我雖不便相見，嬤嬤也幫我選些東西送回謝宅，說我一切都好，一則好安安祖母的心，二則也算我這個當孫女兒的盡盡孝道。”
陶嬤嬤聽著謝姌這話，覺著娘娘這樣做也算妥帖了，便點了點頭下去安排了。
謝宅
傅瓊華正陪著謝嬿說話，就聽著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有丫鬟進來回稟：“夫人，大姑娘，咱們側妃娘娘派人出宮，給大姑娘送了添妝，也給老夫人和吳老夫人各自送了一份兒厚禮，算是娘娘當晚輩的一份兒孝心了。”
傅瓊華聽著這話，臉色就有些不好：“旨意都下來這麽長時間了，她這會兒才送添妝回來，分明是沒將嬿兒這個當姐姐的放在心上。”
丫鬟哪裏不知她們母女的心思，壓低了聲音勸道：“來的是魏老夫人身邊原先那個叫如意的丫鬟，這會兒在老夫人那裏呢，吳老夫人也去了，奴婢覺著夫人和大姑娘還是過去看看好，要不然，老夫人是要怪罪的。”
傅瓊華聽著這話，也知道自己和女兒不得不露這個面，心中雖有幾分不情願，卻還是拉起了謝嬿，一路往梁老夫人所住的院子去了。
她們到時，梁老夫人正滿臉笑意和如意說著話。
“你這麽說我便放心了，你和娘娘說我一切都好，用不著她擔心，只要她好好服侍太子殿下，盡快給殿下誕下子嗣，我便什麽都不求了。”
見著傅瓊華帶著謝嬿進來，梁老夫人便指著桌上的一個檀木盒子道：“這兩支鎏金簪子是你妹妹給你的添妝，都是內造處所制，別處可是買都買不到的，姌丫頭對你這個姐姐也真是有心了。”
梁老夫人說著，就叫人將那檀木盒子遞給了謝嬿。
謝嬿打開盒子，見著裏頭兩支精致貴重的鎏金簪子，卻是覺著分外刺眼。
謝姌明著是來送添妝，實際上是來笑話她的吧？她這當妹妹的是太子側妃，而自己這個當姐姐的，又自小在謝家備受寵愛的人卻只是三皇子蕭遲身邊的一個身份低微的侍妾，不僅不能擡嫁妝進宮，還是一頂轎子就進宮了，連個成婚的流程都沒有。且那一日，褚大姑娘褚棠也要進宮，有褚棠這個側妃在，更襯托的她這個侍妾愈發身份卑微了。
謝姌肯定不知怎麽看輕她，怎麽笑話她呢？她定是心裏頭得意極了，才送了這樣的添妝給她，故意惡心她呢。
謝嬿似乎看到了謝姌得意的模樣，差點兒就將手中裝著兩支鎏金簪子的盒子給打翻了。
傅瓊華最是知道女兒的心思，上前拿過了那盒子，對著如意道：“姌丫頭有心了，沒什麽事情你便回宮去吧。”
如意是知道傅瓊華的性子的，聽她這樣說便福了福身子，告辭出去。
梁老夫人心中不快，卻不好此時訓斥兒媳叫嫂嫂吳老夫人看了笑話，她笑了笑，道：“她是姌丫頭身邊伺候的，早些回宮也好，免得耽擱了姌丫頭的事情。”
吳老夫人也是知道謝家的這些個事情的，可她拿人嘴短，如今收了禮心裏頭高興，關鍵是謝姌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嬪卻還記得給她也送一份兒禮，這便是看得起梁家，叫她心裏覺著熨帖極了。
於是，吳老夫人便當作沒看見傅瓊華和謝嬿難看的臉色，含笑道：“是這個理，姌丫頭如今是側妃，不知道每日裏有多少事情要忙活呢，身邊可離不開人。”
吳老夫人又和梁老夫人聊了幾句，便帶著東西告辭離開，好叫梁老夫人和傅瓊華她們私下裏說話。
吳老夫人剛一離開，梁老夫人便沒好氣道：“姌丫頭特意派人來給你送添妝，我瞧著這兩支簪子也夠貴重了，你還嫌棄不成？”
“知道你們姐妹不親近，可也別擺這樣的臉色，叫外人看了笑話。好在今個兒在場的是吳老夫人，咱們謝家的那點兒事情她多少從恒哥兒嘴裏聽到過一些，都是一家子親戚，也不怕丟人。若是旁人在場，你這是叫外人笑話咱們謝府，若是你父親知道了還不知如何生氣呢。”
不等謝嬿開口，梁老夫人便道：“行了，瓊華你帶著嬿姐兒回去吧，將這添妝也拿上，總歸是姌丫頭的一片心意，她不喜歡扔了便是，都隨她去，只是別在我這個老婆子跟前兒鬧騰。”
傅瓊華臉上也有幾分掛不住，忙道了聲是，這才帶著謝嬿回去了。
待二人離開，梁老夫人帶著幾分不屑道：“還說是姌丫頭特意顯擺，姌丫頭如今這樣的身份，若是送些尋常的簪子，還不得叫人說她看低了嬿姐兒這個當姐姐的？”
“難為她們姐妹們不親近，姌丫頭還能知道維護咱們謝家的體面，不然就叫外人看了笑話了。”
轉眼就到了蕭衍生辰的日子。
太子生辰宮中依例設宴，宗室朝臣，內外命婦傍晚都會入宮祝賀。
謝姌身為太子側妃，自然也是要參加的。所以也好生打扮了一番，等到傍晚時，才帶著陶嬤嬤和如意一路去了設宴的地方。她剛一露面，便惹得眾人側目。
眾人早就聽聞謝氏這個太子嬪甚為得寵，惹得一向性子清冷的太子殿下也對她恩寵有加，甚至稱得上是專寵了。所以好些人對她很是好奇，想要見一面，見見這個傳說中的太子嬪是如何美貌，才能入了太子殿下的眼。
這一打量，不論是內外命婦還是跟隨進宮的貴女們，見著謝姌的姿容，俱是楞住，心想怪不得能得了太子殿下恩寵，這般美人，是個男人就移不開眼睛吧？
也只有這般相貌的女子，才能叫太子殿下為著她，不惜叫禦史彈劾上奏，害得淑慧長公主這個姑母如今只剩下了個奉恩公夫人的誥命身份。
心中這般想著，眾人便想若是一會兒太後娘娘和承恩公夫人過來，不知如何不待見謝氏這個太子嬪呢。
謝姌被宮人領著到了前頭的位子上落座，將四周或是打量或是羨慕或是不屑的目光全然當作看不見，只靜靜坐在那裏，這份兒姿容和坦然的氣度，倒叫知道她只是出自小小謝家，只是安國公府表姑娘身份的人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
沒過一會兒功夫，裴貴妃、大公主蕭鳳儀，繼後褚氏和二公主蕭鳳柔先後到了。
繼後說了幾句話後，便聽得太監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皇上駕到，太子殿下駕到！”
眾人聽到聲音，紛紛起身跪地行禮：“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殿下金安。”
皇帝蕭啟到了高座上落座，蕭衍也在太子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蕭啟環視了一圈，開口道：”都起來吧，今個兒太子生辰，都不必太過拘束。”
眾人應聲起身，等到繼後和裴貴妃還有公主皇子們落座後，才依次落座。
蕭啟看了褚氏一眼，問道：“太後怎麽還沒到？可是身子有什麽不舒坦？”
天下人都稱讚皇上對太後的孝心，可京城裏的這些內外命婦尤其是宗室之女如何不知蕭啟這個皇上對裴太後和奉恩公府哪裏有半點兒孝順，根本就是恨不得將裴太後這個養母給氣死，要不然，怎會廢黜了淑慧長公主的尊位？
褚氏含笑道：“臣妾聽說是承恩公夫人入宮，太後娘娘一向最疼承恩公夫人這個女兒，興許是要多說一會兒話的。”
褚氏的話才剛說完，不等蕭啟開口，就聽到不遠處有人過來，轉頭一看，正是太後娘娘和承恩公夫人蕭蘊到了。
眾人紛紛起身行禮，謝姌也隨著眾人站起來，恭敬地行禮。
蕭啟和太子蕭衍也從座位上下來。
若是往日裏淑慧長公主蕭蘊肯定是陪在裴太後身邊，皇帝是她的弟弟，蕭衍是她的侄子，她扶著母後旁人也不敢說什麽。
可如今她身份不同，裴太後哪怕依舊疼她，卻也怕她惹了蕭啟的嫌，見著蕭啟下來，先就放開了她的手。
蕭蘊只好退到一旁，和眾女眷對著蕭啟行禮。
一番請安後，眾人各自落座。
奉恩公夫人蕭蘊卻是有些尷尬，她貴為淑慧長公主之時位置是擺在昭陽長公主旁邊的，而此時，宮人卻是領著她往外命婦那邊去了。
面對四周投過來的或是同情或是詫異的目光，蕭蘊的臉色不由得有幾分泛白，心中也是將蕭衍這個太子恨到了極點，見著坐在那裏的太子嬪謝姌，更是目露恨意，恨不得將謝姌這個太子嬪給撕碎了。
蕭蘊頂著眾人的目光落座，高座上坐著的裴太後將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憤恨，若非蕭衍強勢，蕭啟這個皇帝對他們裴家和女兒這個妹妹沒有半點兒情分，女兒何至於落得如此處境。
女兒往日裏貴為淑慧長公主，高高在上慣了，明裏暗裏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如今一朝失勢只剩下了個奉恩公夫人的身份，哪怕有她護著，在這樣的場合難免還是要受這樣的委屈和羞辱的。
裴太後心疼不已，視線從女兒蕭蘊身上移開，落在了坐在那裏的謝姌的身上，眼底閃過一抹冷意。
謝姌感覺到裴太後和蕭蘊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凜，卻是一點兒都不意外自己被這二人不喜，甚至是厭惡憎恨了。
可人既已得罪了，她又能有什麽法子，只能在這宮中更謹慎一些，免得中了裴太後和奉恩公府的算計了。
淑慧長公主才被廢黜長公主尊位，謝姌倒不覺著裴太後會大膽到在這蕭衍的生辰宴上對她動手，畢竟，若是裴太後這般耐心都沒有，也白白在這宮中這些年了。
裴太後唯一錯的就是當初看低了膝下的養子，沒有好生善待蕭啟和昭陽長公主，以至於一步錯步步錯，如今即便再如何掙紮，似乎都尋不到出路。
在她看來，裴家哪怕出了個平王妃，也是沒有半點兒用處的。
旁人不敢保證，可她前世便見著蕭衍登基，知道蕭安和蕭遲的下場，所以比誰都清楚裴家和奉恩公府最後的結局。
只要好生防範，等待他們自己犯錯，她便能保全自身了。
心中想著這些，謝姌微垂下了眉眼，當作沒有察覺到裴太後和蕭蘊的目光。
席間觥籌交錯，眾朝臣給太子蕭衍敬酒恭賀，謝姌這裏，她雖然得寵，卻因著只是側妃，顧忌著未來的太子妃，便也無人上前套近乎，反倒是叫謝姌覺著自在了些，只認真看著場中的歌舞。
她註意到蕭衍席間喝了幾盞酒，卻是沒有用多少飯菜，心裏頭便放心了幾分。
因為她一會兒回去後要親手給他做碗長壽面，若是蕭衍吃不下了，到時候就有些尷尬了。
謝姌正想著，就聽高座上裴太後含笑對著皇上蕭啟道：“如今東宮只有謝氏一個側妃，哀家看來，東宮也該有個女主人，太子該迎太子妃進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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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姌聽到熟悉的說話聲, 朝門口看去，就見著了身著一身靛藍色緙絲雲紋錦衣，長身玉立含笑說話的蕭衍。
“殿下今個兒怎麽這般早便下朝了？”
謝姌說著, 含笑走下了軟塌，迎到了門口對著蕭衍福了福身子。
青黛眼疾手快將軟榻上放著的那個繡好的荷包收了起來, 這可是娘娘給殿下繡的生辰禮，可不能這會兒便叫殿下瞧見了。
陶嬤嬤見著她的動作，心想這丫頭進宮這些日子, 倒是愈發機靈了。
蕭衍聽著謝姌轉移話題, 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走到軟塌前坐了下來，拿起桌上謝姌喝過幾口的茶盞喝了起來。
謝姌瞧見他的動作，張了張嘴卻是沒有開口勸，眉眼間忍著笑意。
蕭衍抿了一口茶, 唇齒間便彌漫開一股花香，叫他沒忍住微微蹙了蹙眉。
謝姌忍不住輕笑一聲，伸手拿過他手中的茶，親手又泡了盞六安瓜片放在了桌上。
“這是內務府送來的一些花茶，妾身喝著覺著還不錯，口齒生香，殿下卻多半喝不慣的, 所以這幾日妾身便沒給殿下上這個茶。”
謝姌說著, 眉眼間都是笑意。
蕭衍瞧見她的笑意，挑了挑眉，含笑道：“當真是口齒生香, 孤還以為你是吃了玫瑰花糕。”
蕭衍知道她面子薄有意打趣她，謝姌臉微微一紅, 伸手將茶盞推到他面前：“什麽玫瑰花糕，殿下莫要胡說了。”
謝姌覺著蕭衍肯定是自小便是太子，習慣了陶嬤嬤她們這些伺候的人，所以說起一些個話來一點兒也不在乎有旁人在，她卻是怎麽都有些不大習慣。
而且，蕭衍性子明明清清冷冷的，怎就這般愛欺負她？
“殿下一路過來，外頭天熱快喝些茶潤潤嗓子吧。”
蕭衍也沒繼續打趣她，伸手拿起茶盞放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
“孤進來時你們說什麽呢？孤似乎聽到一句景陽宮？”
謝姌聽蕭衍問起這個，便也沒有瞞著她，將陶嬤嬤方才所說的事情說了出來。
蕭衍還以為是什麽事情，聽著謝姌說完後，眼底露出幾分不屑來：“一天天閑得慌。”
謝姌點了點頭：“妾身也覺著如此，且有些太過小家子氣了，妾身和陶嬤嬤說哪怕三殿下在殿下生辰前迎側妃，殿下大度肯定也不會因此生氣的。”
蕭衍看了她一眼，開口道：“孤怎不知道自己這般大度？”
不等謝姌開口，蕭衍便又道：“欽天監監正若是連個日子都選不好，也不必在宮中當差了。”
蕭衍這話說的隨意，波瀾不驚，可謝姌卻是從這話中聽出了幾分認真來。
謝姌瞧了蕭衍一眼，覺著自己好似方才是說錯了話，準確的說，是揣測錯了蕭衍的性子和他對這件事情的態度。
所以，他是介意的，也沒那般大度？
欽天監若是將三皇子迎側妃的日子選在他的生辰前，他心裏頭會不樂意的。
蕭衍瞧見她眼底沒忍住流露出來的詫異，微微一笑，指了指軟塌另一側，示意謝姌坐下。
謝姌聽話的上前坐了下來，剛落座便聽蕭衍道：“孤是太子，是儲君，地位僅次於父皇，有些事情孤能不在意，當差的人卻是不能不在意，譬如欽天監的監正。若是他將日子挑在孤生辰前，孤即便不追究他，在父皇那裏，他這欽天監監正也到頭了。”
蕭衍又喝了一口茶，繼續道：“而且，孤在這個位子上，即便心裏頭不在意，也不能真不在意。任何權力都不是簡簡單單的，孤若凡事都不計較，威嚴何在，追隨孤的那些人，會不會也敢生了動搖之心？”
“有些事情即便是小事，孤不至於直接發難，可旁人該顧忌的還是要顧忌的。”
“所以，孤不會也不能如你想的那般大度，明白了嗎？”
謝姌聽著他這話微微怔住，看向了蕭衍，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想想方才她說的那些話，真是好生愚笨。
這般想著，謝姌不由得便覺著有些拘謹了，好似又回到了當初她在福安寺無意中沖撞了蕭衍，遇著蕭衍的那時候。
這些日子，他們相處的極好，她雖知道他是太子，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卻也覺著蕭衍這個太子沒有當初那般高高在上遙不可及了。
許是猜出了謝姌的心思，蕭衍笑道：“孤給你說這些可不是叫你自慚形穢，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孤五歲起便在上書房讀書，即便因著母後的關系父皇對孤無甚猜疑和防備，可既在這個位子上，權術鬥爭便是必然的。”
“你身為女子，不必知道這些。哪怕是當初母後在世時，也只是執掌鳳印，甚少摻和進這些事情中。母後的聰慧之處也在於此，要不然，即便沒有早早去了，活到今日也未必會比今日景陽宮那位要強上多少。”
“所以，你不必深谙這些，只要學會以上位者的角度思考事情，這便足夠了。”
“孤可以教你的，便是這一句了。”
謝姌聽出了他在真心教導她，便點了點頭。她覺著這會兒的蕭衍和平日裏有些不大一樣，明明都是同一個人，卻給人一種嚴肅的感覺。
這會兒面對他，似乎在面對西席，總覺著這種感覺很是微妙，因為蕭衍雖說答應要教她一些東西，卻還是頭一回這般認真，認真的告訴她要學會以上位者的角度思考事情。
謝姌正想著，便聽著蕭衍將話題轉移開來，問道：“這兩日你忙什麽呢？孤見之前你從藏書閣帶回來的書也沒翻動多少。”
謝姌自然不會告訴他她在繡荷包當作送給他的生辰禮，搖了搖頭道：“沒忙什麽，許是天氣熱了有些犯困，看書也慢了些。”
蕭衍嗯了一聲，開口道：“覺著屋子裏悶了就叫陶嬤嬤和如意陪你去園子裏散散心，待天氣更熱些父皇多半會去行宮避暑。”
謝姌聽著這話，眼底不自覺露出幾分期待來。
蕭衍瞧見她眼底的期待，眉眼間愈發多了幾分笑意。
“到時候孤帶你一塊兒去。”
謝姌聽到他的允諾沒有道謝，眉眼間卻是愈發溫柔了幾分。
蕭衍待在濯纓院，陪著謝姌用了午膳才去了書房。
等到蕭衍離開後，陶嬤嬤便含笑對著謝姌道：“行宮避暑也是慣例了，先皇後還在時皇上每年都會去行宮避暑，這些年也幾乎每年都會去。東宮如今只娘娘一人，娘娘是記在玉牒上的側妃，殿下又允諾了娘娘帶著娘娘一塊兒去，肯定不會有什麽岔子的，娘娘也能出去散散心。”
謝姌聽著陶嬤嬤這話，笑著點了點頭。
等到午睡起來，謝姌就想到了一件小事，叫如意從首飾盒子裏拿了一對鎏金簪子出來，當作添妝叫人送回謝宅。
聽謝姌這般吩咐，陶嬤嬤才拍了拍腦門兒，道：“原該奴婢提醒娘娘的，倒是將這事情給忘了，虧得娘娘想了起來。”
自家娘娘雖和大姑娘謝嬿不和，可到底同是謝家女，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該有的態度還是得有的，這添妝也是給外人看的，要不然，外頭那些人不知要怎麽編排娘娘的。
說不得會覺著娘娘身為太子側妃，瞧不上即將成了三皇子侍妾的親姐姐呢。
更有甚者，會說太子殿下和三皇子兄弟不睦，所以娘娘這個側妃才連添妝這樣的表示都沒有，將自己撇的清清的。
不管是那種，對娘娘的名聲都不好。
謝姌笑了笑：“不怪嬤嬤你，實在是我和姐姐和旁的姐妹不一樣，我也是方才突然才想起來。左右還有幾日，要等到殿下的生辰後呢，這會兒將這添妝送回謝宅也不遲。”
謝姌說著，又對著陶嬤嬤道：“正好祖母和吳老夫人她們也來了京城，我雖不便相見，嬤嬤也幫我選些東西送回謝宅，說我一切都好，一則好安安祖母的心，二則也算我這個當孫女兒的盡盡孝道。”
陶嬤嬤聽著謝姌這話，覺著娘娘這樣做也算妥帖了，便點了點頭下去安排了。
謝宅
傅瓊華正陪著謝嬿說話，就聽著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有丫鬟進來回稟：“夫人，大姑娘，咱們側妃娘娘派人出宮，給大姑娘送了添妝，也給老夫人和吳老夫人各自送了一份兒厚禮，算是娘娘當晚輩的一份兒孝心了。”
傅瓊華聽著這話，臉色就有些不好：“旨意都下來這麽長時間了，她這會兒才送添妝回來，分明是沒將嬿兒這個當姐姐的放在心上。”
丫鬟哪裏不知她們母女的心思，壓低了聲音勸道：“來的是魏老夫人身邊原先那個叫如意的丫鬟，這會兒在老夫人那裏呢，吳老夫人也去了，奴婢覺著夫人和大姑娘還是過去看看好，要不然，老夫人是要怪罪的。”
傅瓊華聽著這話，也知道自己和女兒不得不露這個面，心中雖有幾分不情願，卻還是拉起了謝嬿，一路往梁老夫人所住的院子去了。
她們到時，梁老夫人正滿臉笑意和如意說著話。
“你這麽說我便放心了，你和娘娘說我一切都好，用不著她擔心，只要她好好服侍太子殿下，盡快給殿下誕下子嗣，我便什麽都不求了。”
見著傅瓊華帶著謝嬿進來，梁老夫人便指著桌上的一個檀木盒子道：“這兩支鎏金簪子是你妹妹給你的添妝，都是內造處所制，別處可是買都買不到的，姌丫頭對你這個姐姐也真是有心了。”
梁老夫人說著，就叫人將那檀木盒子遞給了謝嬿。
謝嬿打開盒子，見著裏頭兩支精致貴重的鎏金簪子，卻是覺著分外刺眼。
謝姌明著是來送添妝，實際上是來笑話她的吧？她這當妹妹的是太子側妃，而自己這個當姐姐的，又自小在謝家備受寵愛的人卻只是三皇子蕭遲身邊的一個身份低微的侍妾，不僅不能擡嫁妝進宮，還是一頂轎子就進宮了，連個成婚的流程都沒有。且那一日，褚大姑娘褚棠也要進宮，有褚棠這個側妃在，更襯托的她這個侍妾愈發身份卑微了。
謝姌肯定不知怎麽看輕她，怎麽笑話她呢？她定是心裏頭得意極了，才送了這樣的添妝給她，故意惡心她呢。
謝嬿似乎看到了謝姌得意的模樣，差點兒就將手中裝著兩支鎏金簪子的盒子給打翻了。
傅瓊華最是知道女兒的心思，上前拿過了那盒子，對著如意道：“姌丫頭有心了，沒什麽事情你便回宮去吧。”
如意是知道傅瓊華的性子的，聽她這樣說便福了福身子，告辭出去。
梁老夫人心中不快，卻不好此時訓斥兒媳叫嫂嫂吳老夫人看了笑話，她笑了笑，道：“她是姌丫頭身邊伺候的，早些回宮也好，免得耽擱了姌丫頭的事情。”
吳老夫人也是知道謝家的這些個事情的，可她拿人嘴短，如今收了禮心裏頭高興，關鍵是謝姌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嬪卻還記得給她也送一份兒禮，這便是看得起梁家，叫她心裏覺著熨帖極了。
於是，吳老夫人便當作沒看見傅瓊華和謝嬿難看的臉色，含笑道：“是這個理，姌丫頭如今是側妃，不知道每日裏有多少事情要忙活呢，身邊可離不開人。”
吳老夫人又和梁老夫人聊了幾句，便帶著東西告辭離開，好叫梁老夫人和傅瓊華她們私下裏說話。
吳老夫人剛一離開，梁老夫人便沒好氣道：“姌丫頭特意派人來給你送添妝，我瞧著這兩支簪子也夠貴重了，你還嫌棄不成？”
“知道你們姐妹不親近，可也別擺這樣的臉色，叫外人看了笑話。好在今個兒在場的是吳老夫人，咱們謝家的那點兒事情她多少從恒哥兒嘴裏聽到過一些，都是一家子親戚，也不怕丟人。若是旁人在場，你這是叫外人笑話咱們謝府，若是你父親知道了還不知如何生氣呢。”
不等謝嬿開口，梁老夫人便道：“行了，瓊華你帶著嬿姐兒回去吧，將這添妝也拿上，總歸是姌丫頭的一片心意，她不喜歡扔了便是，都隨她去，只是別在我這個老婆子跟前兒鬧騰。”
傅瓊華臉上也有幾分掛不住，忙道了聲是，這才帶著謝嬿回去了。
待二人離開，梁老夫人帶著幾分不屑道：“還說是姌丫頭特意顯擺，姌丫頭如今這樣的身份，若是送些尋常的簪子，還不得叫人說她看低了嬿姐兒這個當姐姐的？”
“難為她們姐妹們不親近，姌丫頭還能知道維護咱們謝家的體面，不然就叫外人看了笑話了。”
轉眼就到了蕭衍生辰的日子。
太子生辰宮中依例設宴，宗室朝臣，內外命婦傍晚都會入宮祝賀。
謝姌身為太子側妃，自然也是要參加的。所以也好生打扮了一番，等到傍晚時，才帶著陶嬤嬤和如意一路去了設宴的地方。她剛一露面，便惹得眾人側目。
眾人早就聽聞謝氏這個太子嬪甚為得寵，惹得一向性子清冷的太子殿下也對她恩寵有加，甚至稱得上是專寵了。所以好些人對她很是好奇，想要見一面，見見這個傳說中的太子嬪是如何美貌，才能入了太子殿下的眼。
這一打量，不論是內外命婦還是跟隨進宮的貴女們，見著謝姌的姿容，俱是楞住，心想怪不得能得了太子殿下恩寵，這般美人，是個男人就移不開眼睛吧？
也只有這般相貌的女子，才能叫太子殿下為著她，不惜叫禦史彈劾上奏，害得淑慧長公主這個姑母如今只剩下了個奉恩公夫人的誥命身份。
心中這般想著，眾人便想若是一會兒太後娘娘和承恩公夫人過來，不知如何不待見謝氏這個太子嬪呢。
謝姌被宮人領著到了前頭的位子上落座，將四周或是打量或是羨慕或是不屑的目光全然當作看不見，只靜靜坐在那裏，這份兒姿容和坦然的氣度，倒叫知道她只是出自小小謝家，只是安國公府表姑娘身份的人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
沒過一會兒功夫，裴貴妃、大公主蕭鳳儀，繼後褚氏和二公主蕭鳳柔先後到了。
繼後說了幾句話後，便聽得太監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皇上駕到，太子殿下駕到！”
眾人聽到聲音，紛紛起身跪地行禮：“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子殿下金安。”
皇帝蕭啟到了高座上落座，蕭衍也在太子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蕭啟環視了一圈，開口道：”都起來吧，今個兒太子生辰，都不必太過拘束。”
眾人應聲起身，等到繼後和裴貴妃還有公主皇子們落座後，才依次落座。
蕭啟看了褚氏一眼，問道：“太後怎麽還沒到？可是身子有什麽不舒坦？”
天下人都稱讚皇上對太後的孝心，可京城裏的這些內外命婦尤其是宗室之女如何不知蕭啟這個皇上對裴太後和奉恩公府哪裏有半點兒孝順，根本就是恨不得將裴太後這個養母給氣死，要不然，怎會廢黜了淑慧長公主的尊位？
褚氏含笑道：“臣妾聽說是承恩公夫人入宮，太後娘娘一向最疼承恩公夫人這個女兒，興許是要多說一會兒話的。”
褚氏的話才剛說完，不等蕭啟開口，就聽到不遠處有人過來，轉頭一看，正是太後娘娘和承恩公夫人蕭蘊到了。
眾人紛紛起身行禮，謝姌也隨著眾人站起來，恭敬地行禮。
蕭啟和太子蕭衍也從座位上下來。
若是往日裏淑慧長公主蕭蘊肯定是陪在裴太後身邊，皇帝是她的弟弟，蕭衍是她的侄子，她扶著母後旁人也不敢說什麽。
可如今她身份不同，裴太後哪怕依舊疼她，卻也怕她惹了蕭啟的嫌，見著蕭啟下來，先就放開了她的手。
蕭蘊只好退到一旁，和眾女眷對著蕭啟行禮。
一番請安後，眾人各自落座。
奉恩公夫人蕭蘊卻是有些尷尬，她貴為淑慧長公主之時位置是擺在昭陽長公主旁邊的，而此時，宮人卻是領著她往外命婦那邊去了。
面對四周投過來的或是同情或是詫異的目光，蕭蘊的臉色不由得有幾分泛白，心中也是將蕭衍這個太子恨到了極點，見著坐在那裏的太子嬪謝姌，更是目露恨意，恨不得將謝姌這個太子嬪給撕碎了。
蕭蘊頂著眾人的目光落座，高座上坐著的裴太後將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憤恨，若非蕭衍強勢，蕭啟這個皇帝對他們裴家和女兒這個妹妹沒有半點兒情分，女兒何至於落得如此處境。
女兒往日裏貴為淑慧長公主，高高在上慣了，明裏暗裏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如今一朝失勢只剩下了個奉恩公夫人的身份，哪怕有她護著，在這樣的場合難免還是要受這樣的委屈和羞辱的。
裴太後心疼不已，視線從女兒蕭蘊身上移開，落在了坐在那裏的謝姌的身上，眼底閃過一抹冷意。
謝姌感覺到裴太後和蕭蘊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凜，卻是一點兒都不意外自己被這二人不喜，甚至是厭惡憎恨了。
可人既已得罪了，她又能有什麽法子，只能在這宮中更謹慎一些，免得中了裴太後和奉恩公府的算計了。
淑慧長公主才被廢黜長公主尊位，謝姌倒不覺著裴太後會大膽到在這蕭衍的生辰宴上對她動手，畢竟，若是裴太後這般耐心都沒有，也白白在這宮中這些年了。
裴太後唯一錯的就是當初看低了膝下的養子，沒有好生善待蕭啟和昭陽長公主，以至於一步錯步步錯，如今即便再如何掙紮，似乎都尋不到出路。
在她看來，裴家哪怕出了個平王妃，也是沒有半點兒用處的。
旁人不敢保證，可她前世便見著蕭衍登基，知道蕭安和蕭遲的下場，所以比誰都清楚裴家和奉恩公府最後的結局。
只要好生防範，等待他們自己犯錯，她便能保全自身了。
心中想著這些，謝姌微垂下了眉眼，當作沒有察覺到裴太後和蕭蘊的目光。
席間觥籌交錯，眾朝臣給太子蕭衍敬酒恭賀，謝姌這裏，她雖然得寵，卻因著只是側妃，顧忌著未來的太子妃，便也無人上前套近乎，反倒是叫謝姌覺著自在了些，只認真看著場中的歌舞。
她註意到蕭衍席間喝了幾盞酒，卻是沒有用多少飯菜，心裏頭便放心了幾分。
因為她一會兒回去後要親手給他做碗長壽面，若是蕭衍吃不下了，到時候就有些尷尬了。
謝姌正想著，就聽高座上裴太後含笑對著皇上蕭啟道：“如今東宮只有謝氏一個側妃，哀家看來，東宮也該有個女主人，太子該迎太子妃進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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